今年的夏天很熱,裴柱現坐在後研究室的屋簷下聽著蟬叫。
這裡在完妮也離開以後,這裡的缺已經空了一年又兩個月。
這些日子她跟著智秀參加了不少會議和餐會,她遇到了很多形形色色的人,依然有人想搭訕她,男人不用說了,追求她的女人一律都被她回絕了。
也遇到一些人跟她分享了人生和創業的故事,她發問了很多問題,這些問題多半都是圍繞在她們的過去,她也慢慢的透過這些經歷調整自己,孫承完看到了一定很替她高興吧。
孫承完過得怎樣了呢?
我們可以再見面了嗎?那時候的再見面又是哪時候呢?
「柱現,西瓜汁。」今天 Reve 的笑臉旁多了一個大太陽。
「謝謝啊。」裴柱現輕輕的笑著。
這裡還能讓她想念屬於孫承完的東西,只剩下Reve和她床上的那隻兔子了。
承完啊,我一直都在想著妳,妳在哪呢?
妳的身影總是會在眼前一閃即逝,在野餐桌旁、在長廊前、在泳池邊,每次只要想起妳,空氣中就會瀰漫著那樣淡淡的香氣。
總是只有我聞到那樣的香味。
「柱現,不要吃太多冰塊。」Reve在聽到耳邊的咔啦聲說了這句話。
「喔好。」裴柱現直覺的回答後愣了一下,轉過頭看著 Reve,她原本已經心灰意冷的念頭又燃起了希望。
「Reve!承完現在還是會更新你的語言庫嗎?」
「那當然了,我是第一代耶,承完最愛我了。」Reve 沾沾自喜的說。
她其實有些訝異 Reve 會是這樣的反應,但在那件事發生後,大家太常討論起完妮而不是 Reve,也難怪他會發展出這樣的反應。
她腦海閃過孫承完教 Reve 的許多話語,卻停在孫承完曾對她說的:我在妳想要找我就能找到的地方,但妳從沒找過我。
她怎麼現在才發現孫承完並不是真心想冷靜而分開,她想確認裴柱現是真心想追求她,也渴望她的心只擁有她一個人。
「我真是個笨蛋怎麼沒想到。」裴柱現敲了自己的腦袋面對 Reve:「Reve 你真聰明!」
「怎麼了?」Reve眨了眨眼。
「我需要的資料 Reve 可以幫忙找到嗎?」
「那是當然的。」
「Reve,ID 329,裴柱現,需要知道 Reve 上次資源更新的請求來源IP位置。」
「查詢結果⋯52.197.202.116。」
「Reve,ID 329,裴柱現,把剛剛 IP 拿去比對白名單查實體地區在哪。」
「在釜山。」
「釜山?可是釜山那麼大⋯」裴柱現想了想,孫承完以前說過如果一早起床推開窗戶看到的是一片海,這樣心情會很好,心胸也變得遼闊的感覺,可是這樣仍然無法縮小範圍⋯
裴柱現焦急的站起身,在庭院裡邊走邊想著,又再次看到孫承完因為她設計的泳池,她的內心更痛恨自己這樣什麼事都做不了。
不,不能這樣想,即使這樣一間一間找,她也要想辦法打聽到孫承完的下落,她不能放棄,絕對要把孫承完找回來。
裴柱現透過落地窗看到坐在客廳翻著雜誌的金太妍,她急急忙忙的跳下了長椅往金太妍奔去。
「太妍!⋯和美英歐尼」裴柱現沒發現窩在她懷裡小睡的黃美英,一聲大喊讓黃美英嚇醒,她的唐突被金太妍瞪了一眼,裴柱現尷尬地補上歐尼兩個字。
「幹嘛?」金太妍看她那個臉總覺得不妙,問:「加歐尼兩個字沒好事。」
「我要請幾天的假去釜山。」
「為什麼?雖然目前是休息期,但我們還是有需要準備和研究的資料,後天的研發部會議也是⋯」
「那個⋯我找到承完可能在的地方了⋯」裴柱現馬上打斷金太妍語帶抱歉的說。
金太妍闔上了雜誌沉默的看著裴柱現,黃美英也跟著坐起身瞄了太妍再看看柱現,又看著金太妍猶豫的樣子。
「Dae 讓她去吧,會議的內容都可以用其他方式補上,但錯過孫承完就真的錯過了⋯」黃美英輕握住金太妍的手望著她,透過掌心的溫暖暗示她想傳遞這樣的溫暖給裴柱現。
金太妍望進裴柱現的眼裡,那懇求急切的水波在眼眶裡盪漾。
「好吧,妳要知道這有可能又是一次的失望!」
依過去幾次智秀嘗試找孫承完的經驗,好的結果一次都沒發生。
「我想試看看!」
「妳知道她在哪嗎?」金太妍挑了眉問。
「釜山。」
黃美英驚訝地問:「妳只知道釜山?」
「恩... 她上次幫 Reve 更新的IP位置查出來在釜山,我不知道確切位置,但我想去釜山分公司那打聽看看...」
「Hey ~ You are Lucky!Let me help you.」黃美英滑了茶几上的螢幕,點選了一些項目,然後又開口說:「我們在釜山都是用 KT 電信的網路和主機,So 我登入我們 KT 企業帳戶,除了有西面分公司的資料,還有一個 IP 不在公司的清單裡,我透過了秘密人士幫我查了登記的位置 Here you are。 」
裴柱現感動到快要哭出來,黃美英安慰地抱住他,説:「妳可以找到她的。」
「嗯,找不到就回來吧⋯我們⋯都還在這裡。」金太妍不知道自己是否該給她希望,也有可能找回的孫承完不再是她期望的樣子呢⋯
「柱現,我找人帶妳到車站,妳先去收拾妳的東西。」黃美英站起身握緊了她的手。
裴柱現點點頭轉身看到 Reve 對她露出加油的表情讓她想起另一件事。
「啊,太妍歐尼,還有一件事。」
「又怎麼了?」
「我需要帶著 Reve 一起去。」
金太妍側了身看她身後的 Reve ,皺了眉哼了一聲後,走到 Reve 旁邊,説:「請多幫忙了,拜託你了⋯」這是金太妍第一次和 Reve 說話。
「Reve 你們有什麼事就快聯絡我們,知道了嗎?」黃美英摸了摸 Reve 的頭,給了 Reve 鼓勵的微笑。
裴柱現的淚水忍不住滑落,她們一直默默的知道她對孫承完的想念卻沒拆穿過她。
一路上 Reve 與她並肩同行得到了很多人的注目,Reve 就像一個好奇的孩子問著裴柱現新奇的事物和詞彙。
看著自己手機上標示的地圖,越來越接近孫承完的位置,她的心就跳得好快。Reve在剛剛有連線的請求時,立刻也連上了地圖,指引裴柱現更精確的位置。
已經晚上九點多了,他們還在一個叫佑洞的巷弄裡穿梭著。
21號⋯
27號⋯
「啊,這裡。」裴柱現開心的大喊。
在他們面前的是一間獨棟的小房屋,她看到熟悉的上衣。
「承完?」裴柱現又開心的喊著。
孫承完轉過了身,看到了裴柱現一臉驚訝,看到了旁邊的 Reve 她露出了更訝異的神情。
「妳終於來了⋯」孫承完摸摸她的臉溫柔的看著。
裴柱現又哭又笑的說不清楚嘴裡的話,但她沒辦法停下的繼續說著、哭著。
孫承完將他擁入懷中。
那一年多前安心的懷抱,久違了。
「抱起來還可以嗎?」孫承完雙手靠在二樓陽台的欄杆往下看。
裴柱現看看眼前的人,再看著二樓那人偷笑的臉,她瞬間懂了。
裴柱現瞬間來了氣,直接衝上樓捏著孫承完的臉,她剛剛邊哭邊說了那堆肉麻的話居然是對著完妮說的,孫承完居然不制止她,還在一旁看好戲,捏到臉紅了一片,孫承完只好求饒,兩個人才坐了下來。
裴柱現原本氣呼呼的臉,突然笑了出來:「好懷念以前⋯」
孫承完靜靜的看著裴柱現,裴柱現有些尷尬的撥著頭髮,孫承完才淡淡的笑著說:「在剛剛看到妳的那一刻,我依然掩飾不住內心的開心,我就知道自己是不可能放下你,還是因為妳而笑,也因為妳而治癒。」
「妳原諒我了嗎?」
「我本來想放棄了,我想說如果這次妳還是沒發現我留下來的訊息,我就徹底的離開不再留戀,本來是給自己一年的時間,我又多給妳了一個星期⋯一個月⋯二個月⋯三個月⋯」孫承完無奈的笑著。
「對不起,是我太笨了⋯」
「其實⋯妳剛剛出現在我面前時,我就決定原諒妳了,因為我根本不可能放棄妳,我不知道自己在堅持什麼,或許是心裡的陰影讓我不敢主動,但我也不能把自己的不勇敢都怪到妳身上,這種堅持並沒有意義⋯」
「承完對不起⋯當時⋯」裴柱現將一手覆蓋在孫承完的手背上,歉疚的撫摸她的手。
「如果要道歉的話就說到這為止吧,當時⋯是我們都還沒好好整理自己⋯我還是會不安,偶爾想起過去時仍然會難過,但這麼長的時間過去了,只有想起妳的時候、想起我們在一起的時候,我才有了幸福的感覺。」孫承完的視線落在裴柱現的手背上,小小的笑了。
完妮走了過來,拿了一杯冰涼的可樂放在裴柱現的面前,並在裴柱現的旁邊坐下。
走了那麼多路,又熱又累,裴柱現喝了一大口,咬著冰塊,又再大喝一口。
「柱現啊,小口一點。」孫承完和完妮異口同聲的說。
「哇喔,承完吶,完妮真的跟妳一模一樣呢⋯」裴柱現看了看孫承完,再湊近看了看完妮。
她也想起Reve說過一模一樣的話,她忍不住笑了。
「等等,妳是真的承完了吧?」裴柱現突然盯著孫承完看。
「唉一~是真的,我還沒辦法做到複製人的量產好嗎,電影看太多了嗎。」孫承完被逗笑了。
「我怎摸知道是不斯你?」因為含著冰塊凸了一邊的臉頰,裴柱現只能口齒不清的提問。
「總是會有人類和機器人的差異啊。」孫承完笑笑的看著裴柱現,露出那個要她猜猜看的臉。
裴柱現上下打量了坐在她身旁的完妮,整個膚色、髮絲、睫毛、微笑的弧度、眼眸裡的倒影,全部都完美,完美的像她覺得完美的那個女人。
突然裴柱現看了孫承完壞笑了一下,孫承完閃過一絲不妥的念頭,立馬站起身防禦。
孫承完還沒來得及擋下,裴柱現就往完妮的胸前摸去。
「喔?觸感很真實呢!」
「有⋯特別⋯呃⋯處理一下⋯」孫承完尷尬地漲紅了臉。
裴柱現看到完妮一臉燦笑的看著她,再看了看在她面前因為害羞撇過雙眼支吾的孫承完。
「所以這真的是分辨的方式?!」裴柱現驚呼。
「是害羞的反應啦,傻瓜嗎!」孫承完輕輕的敲了一記裴柱現的額頭。
「那我也算答對了啊!」裴柱現偷笑著,她又喝了一口可樂,打量了四周:「妳過去一直都在這嗎?」
「嗯,因為⋯呃,要休養的關係,所以住在這了。」
「承完⋯」裴柱現一臉歉疚的樣子。
「好了⋯我沒有想再躲你了,所以不用再自責了。」裴柱現還是一臉不安和歉疚,孫承完走到室內拿了平板出來放在桌上。
「Reve在你們來的路程中,他陸續傳了這些給我。」
裴柱現瞄了一下,訝異的說:「這是⋯我的影像?」
「妳每天都會到我的房間把燈打開,對著空氣說話,說著一天發生的事⋯然後這是妳來釜山途中的影像。」
裴柱現沒有發現自己在車上有多焦急,焦急的她嘴裡一直唸著孫承完的名字也渾然不知。
「看著妳這樣,然後現在在我面前了,我想妳已經很清楚自己的心了對吧?」孫承完溫柔的笑了笑。
裴柱現抓著她的手說:「承完,我心裡真的只有妳,讓我回到妳身邊好嗎?」
孫承完看著裴柱現,過了一下才開口:「不過現在我們⋯比較像認識很久的朋友不覺得嗎?」
「這樣嗎⋯」裴柱現的心正在墜落,那種突然失落虛無的感覺是怎麼回事。
「我們先從朋友開始吧,重新認識彼此⋯」
「妳的意思是⋯」
「我們對彼此不是還有不安的嗎?從這種方式開始消除不安吧,歸零之後才知道我們能不能繼續⋯或是該怎麼繼續一個從0開始的戀愛?」孫承完看著因為停頓被嚇的想哭的裴柱現微笑著。
「好。」裴柱現的眼眶繞著淚水,是開心。
雖然不是她想要的結果,但能重新開始也很好,這次的步調就讓孫承完決定吧。
孫承完轉了半身,抬起腳繞出椅子,彎下腰拿起剛剛完妮幫忙拿上樓的包包。
「我拿吧?」完妮一臉燦爛的看著孫承完。
「不了,我想幫她拿。完妮妳等等把 Reve 放上分析維修台,然後妳自己要記得充電和上傳數據。」孫承完認真地說。
「知道了。」完妮似乎有些失望的回答,然後轉了身摸了裴柱現的臉誠摯的說:「早點休息。」
在完妮走掉之後,孫承完嘆了口氣。
「看來還要調整呢⋯」
「為什麼?我覺得這樣很好啊⋯」雖然她知道是完妮 ,但怎樣看著都是孫承完的臉,也是會覺得心動的。
「才不好呢⋯」孫承完嚴肅的思考著卻看到裴柱現有些害羞的表情,猜也知道她在想什麼:「如果今天完妮在妳面前對智秀這樣呢?」孫承完惱怒的一個勁背起裴柱現的包包,把她丟在身後。
裴柱現想了那場景,皺了眉頭,馬上追上了孫承完,拉著她的袖子大喊:「呀,孫承完,妳不快點修好她 嗎?」
「正確來說,不是修,是升級。」孫承完在意的抽回了手,不悅地說。
「好嘛,我們承完最厲害了。」裴柱現圈了孫承完的手臂晃了晃。
「不過完妮那個皮膚觸感⋯也太真實了吧,也是妳自己做的嗎?」
孫承完裝作沒聽到打斷裴柱現的話,推開了門:「這裡。」
有一個溫馨的床,旁邊有個小沙發,把窗簾拉開還可以看見海景。
「這裡很棒呢~我這幾天都可以住這嗎?」裴柱現往床沿一坐。
「妳打算待多久?」
裴柱現快速的反問:「那妳還打算在這多久?」
孫承完又裝作沒聽到的繼續前面被打斷的話題:「完妮皮膚是我認識的一個朋友做的,她是特殊化妝師,這對她來講是很傑出的作品⋯美國買高級的素材花了我不少錢就是⋯」
「妳還沒回我!」柱現帶點情緒的噘了嘴。
孫承完先是沉默,然後嘆了口氣:「妳在這住到星期日吧,我開車送妳回去。」
「開車?為什麼?」
「妳不是想跟我在一起久一點的嗎?」孫承完勾了一邊嘴角壞笑,歪頭湊上前看著裴柱現的雙眼質問她。
很帥氣又讓人著迷的表情。
「啊⋯嗯⋯」裴柱現慌張的躲著孫承完的注視,視線飄移著。
孫承完又忍不住笑出聲。
「幹嘛?」
「我也要載一些東西回首爾了,之後想回去工作了。」
「妳要回來了?」裴柱現又驚又喜,她又被孫承完捉弄了,真討厭。
「嗯。」
孫承完從櫃子裡拿出了一套新的床單。
「說好我們從朋友身份開始,不食言?」裴柱現從後面抱住了孫承完。
「嗯,所以現在開始,裴女士,請自己整理好然後上床睡覺!」孫承完將手中的床單塞進了裴柱現的懷中。
是啊,似乎從這樣的距離開始很好。
「妳最好想想明天要帶我去哪玩了,親!辜!」
還是一陣吵鬧聲,在這孤寂的屋子裡,終於找回了它該有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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