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我要去市場一趟,你就別去了。」蓮娜太太看著小鹿猶豫的臉說道。
艾琳站在門口,往回扔了一件綠色的斗篷給小鹿。
「穿上,我也要去市場。」
泰古默默的從小鹿旁邊走過去,順勢故意的撞了她一下。
「覺得無聊走走。」
泰古只丟下這句,邊穿上了斗篷,跳上了馬車。
小鹿這時才笑出來,跟上了艾琳。
當艾琳踏下馬車,周遭的人類都退後了一步。
他們聽說過艾琳的事跡,對於她保護人類這件事很感激,卻又打從心底的畏懼。
上次欺負的小鹿的人看到小鹿也在跟艾琳旁邊,那臉嚇得慘白,能逃的都逃走了。
艾琳只是冷看了一眼,繼續拿著她要的食材。
泰古倒是興致勃勃的打量著一瓶水果酒。
「喔,這不是泰古嗎?」
雷諾牽著完完跟泰古揮手。
泰古一轉頭看到他們,用力的打著艾琳。
「艾⋯艾⋯艾琳⋯⋯」泰古結巴的說著。
「幹嘛?」艾琳一臉不悅的看著泰古,看到她驚訝的臉,再往她的視線看去。
「⋯⋯」艾琳用力抓著紙袋,眼眶充滿著淚在打轉。
「你們還好嗎?」雷諾的話讓兩人從驚訝中回過神。
「好久不見⋯」泰古才抬頭跟雷諾打了招呼。
「完完,今天過的好嗎?」蓮娜太太蹲下身,摸了完完可愛的短髮。
「蓮娜太太,我很好,你吃過飯了嗎?」是一個開朗又有禮貌的語氣。
「哎唷~真乖,我們還沒吃飯呢,這幾個姐姐們等等會邊買邊吃的。」蓮娜太太輕輕的抱住了完完。
「喔?是上次那個被欺負的姐姐!」完完指著小鹿,雷諾覺得這樣很沒禮貌,趕緊抓住完完的手放下。
「請問你還好嗎?」完完馬上改正自己的態度,用小小的身軀對小鹿鞠躬問候。
小鹿微微笑,也抱了抱完完跟她說謝謝。
「看吧,我上次說的就是她!可愛吧!」小鹿轉過頭對著泰古和艾琳說。
泰古哼了一聲,推了堆艾琳走旁邊一點,擔憂的看看她。
小鹿牽著完完到旁邊冰淇淋店買了一支小冰淇淋,完完開心得吃了滿嘴都是。
雷諾從口袋拿出了一條粉色的手帕,很明顯應該是完完的,完完接過後,自己懂事的擦起嘴。
泰古看著雙眼離不開完完的艾琳。
「艾琳⋯我們又找到她了呢⋯接下來怎麼辦?」泰古的臉上滿是擔憂。
「讓她跟著雷諾生活吧。雷諾⋯是個很好的人呢⋯」艾琳說完轉身走進了書店。
艾琳偶爾還是會跑來城鎮偷看完完,泰古也不戳破她。
之後的某天,家裡的園丁急忙跑了進屋。
「小鹿!艾琳!誰都好!快⋯快點!」園丁邊喘氣邊大喊著。
「怎麼了?」剛提水刷完馬背的小鹿扶著園丁拍拍他的背。
「雷諾!雷諾!被抓了!蓮娜太太也在城鎮裡!」園丁雙手撐著膝蓋,大口喘氣著。
原來是新上任的鎮長,非常討厭吸血鬼,一上任就把城鎮裡跟吸血鬼有關聯的人都抓了起來。
在大夥反應過來之前,艾琳早就先出發了。
「快!跟上!」泰古推了一匹馬給小鹿,自己則踏上另一匹馬。
「果然引來了吸血鬼了啊⋯」
在艾琳踏入城鎮後,一團人拿著火把把她包圍了起來,木檯上雷諾跪著,蓮娜太太在一旁緊抱著完完。
艾琳往旁邊看了一眼,再看了看台上被刀架著的雷諾。
「你們幹什麼!」泰古跳下馬大聲的吼著。
小鹿衝到蓮娜太太身邊,手張開擋在前面。
「呀呀!都到齊了!」新鎮長作勢歡呼著。
「這個人和殘害人類的吸血鬼們交情過深,袒護他們,今日我就殺雞儆猴,讓你們知道和吸血鬼親近的下場⋯」新鎮長的拐杖在木板上規律的敲著,一派輕鬆。
「你怎麼會認為我們吸血鬼救不到他們⋯」艾琳淡淡的說,眼神充滿了殺氣。
被這樣低估能力真的蠻不爽的呢⋯
「你以為我們都沒準備?出來吧!吸血鬼獵人!」
什麼?吸血鬼獵人?
就她所知這區連個像樣的獵人都沒有,哪來的吸血鬼獵人。
艾琳皺了眉,看看了旁邊冒出來的人。
「他們也是吸血鬼啊!你這白癡人類!」泰古覺得他們的智商被鄙視了,氣的對鎮長破口大罵。
「這氣味⋯梅爾家的⋯?」艾琳低聲碎唸著。
艾琳瞄了一眼小鹿,看小鹿驚訝的眼神、僵硬的身軀,看來是沒錯了。
但人數有點多,偏偏熊瑟和椰又不在⋯
艾琳走到小鹿旁邊,低聲對她說。
「小鹿,看著我,聽清楚我講的話!」艾琳搖了小鹿的肩膀要她醒醒。
小鹿一臉驚慌失措的看著艾琳,一副歉疚的樣子。
「不是我⋯艾琳⋯不是我害的⋯」小鹿嗚咽的說。
「我知道,我相信你。」小鹿眼眶的淚差點掉下來。
「小鹿,你一定要保護好蓮娜太太和這個小孩,知道嗎?」
小鹿收回淚水,用力點著頭,露出堅定的眼神。
艾琳笑了笑,捲起了袖子。
「泰古!你們!不用管我了,我的小孩拜託你們了⋯拜託了⋯」雷諾手被反綁著,跪著頭磕在地上哭泣的大喊。
「艾琳!不行啊!」泰古推開了擋在她前面梅爾家的人,想抓住艾琳。
「動手!」鎮長大喊著。
艾琳抽出旁邊人類腰間的獵刀,往自己手上一劃,鮮血開始冒出。
湧上的梅爾家的人,艾琳一個接一個收拾掉,艾琳流的血沾在那些人的身上。
鎮長在對上艾琳雙眼時,露出了一個微笑。
慢慢的說出。
殺。
了。
他。
下一秒梅爾家的隊長劃過雷諾的脖子。
雷諾倒在地上,看著艾琳和泰古,微笑的動著嘴唇說了最後的三個字。
拜託了⋯
艾琳和泰古知道那是最後的請求⋯
「這些垃圾⋯」泰古眼角流下一行淚,跳上了木檯,抱著雷諾。
「也是有你們救不了的人類不是嗎?」鎮長呵呵呵地笑著。
泰古一手掐住鎮長的脖子,憤怒的看著他。
「這是你這人類說的最後的一句話。」泰古越掐越緊。
「救⋯我。」鎮長向梅爾家的隊長命令著。
艾琳轉過身,那些人的身上開始燃起大火。
「再見了⋯」梅爾家隊長看了這樣的情況,轉頭跟鎮長說。
「你⋯」鎮長的呼吸困難已擠不出多餘的字句。
「喔,我們的確不是獵人,是吸血鬼呢,愚蠢的人類。」
梅爾家的隊長看著泰古得意的笑了。
「反正這鎮長提供給我們貢品的量也夠了,挺好玩的不是嗎!你要殺就殺吧⋯我們會再見的!」
梅爾家的隊長揮揮手跳下了木檯,騎著馬帶了兩三個人離開了。
「你這垃圾⋯」泰古掐著鎮長的脖子不肯放開,卻也始終都下不了手。
泰古氣憤的顫抖著,看著倒在血泊中的雷諾。
「放⋯放過⋯我⋯我⋯是⋯被利⋯用的⋯」鎮長快喘不過氣雙手抓著泰古的手,想辦法騰出一點空間。
艾琳走上木檯,手覆蓋上泰古的手,泰古才鬆開了手。
泰古轉過身,拉著艾琳的斗篷,咬牙切齒的低頭顫抖哭著。
一聲哀嚎後,身後那個人類的氣息再也不復存在。
泰古睜大眼睛驚訝的看著艾琳。
「這種事情還是我來做⋯」艾琳冷漠的看著眼前啪滋作響的火焰。
「竄改他們的記憶吧泰古,但這幾個人留下,我要他們永遠畏懼吸血鬼的存在⋯」艾琳轉過頭看著那站在鎮長後看戲,如今卻被拋棄的狗官們。
事情結束時,泰古找了輛馬車,讓小鹿駕著,把蓮娜太太和完完安置在馬車裡。
一路上蓮娜太太抱著啜泣的完完,拍拍她的背安撫她。
「我還是不懂梅爾家和王國軍怎麼會同時湊在這小鎮⋯」泰古發出了一聲長嘆,揉著額頭。
「那個⋯對不起⋯但真的不是我⋯」小鹿語帶抱歉的說。
「艾琳不是說她相信你了嗎,我就相信你!」泰古拍了小鹿的肩。
「我想是那個原因吧⋯」艾琳指了河邊。
河邊站了一排人,看起來在石縫間採集著什麼東西,又有人反覆在水中撈取。
泰古瞇起眼看了一下。
「那⋯是什麼?含水草?」
「嗯⋯我們看得出來是含水草,但我想王國軍以為是水蘆草了吧⋯」艾琳手放在下巴思考著。
「啊⋯聽說最近瘟疫疫情擴大,所以才需要水蘆草的吧⋯梅爾家要這東西?他們湊什麼熱鬧?」泰古想起來前幾天跟貿易商隊的談話。
「需要錢和血晶石的情報吧,最近王儲們為了繼承王位需要一些功績,在議會上提出清查血晶石,梅爾家族似乎被盯上了⋯」雖然艾琳已經不管那些他們世界發生的事情,但總是能從偶而聽聞她事蹟不怕死前來挑戰或請教的人口中得知這些消息。
「需要這樣鬧出了那麼大的事?」泰古生氣地捶了自己的大腿一下,還嚇到了完完,被蓮娜太太瞪了一眼。
「他們一向都是這種行事作風,你又不是第一次看到了⋯」
回到莊園時,門口站了幾個穿著華麗的陌生人,園丁們擔心的不知如何是好。
艾琳下了馬車,連看都不看一眼就往屋子走去,泰古可是嚇的一身冷汗,要大夥先進屋子。
「伯爵。」泰古鞠躬。
「這個人也太失禮。」伯爵旁邊的侍衛衝上前想抓了艾琳。
「我說艾琳⋯你幫我一個忙,我可以給你權力。」
「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做的事?爵位都不想要了?」
「我們艾琳什麼事不知道呢,但當初血晶石說到底是你們惹出來的事端呢⋯」伯爵手搭上了艾琳的肩。
艾琳僵硬著身軀,燒了伯爵的手。
「欸!」伯爵揮了揮手讓火熄滅。
「你也要想想你剛剛帶回來的那個人類啊⋯」伯爵用剩餘的火苗點了根菸草。
「不准動她!希望你沒忘記我的事蹟⋯」艾琳狠瞪著伯爵。
「當然當然,誰不知道我們偉大的艾琳幹了什麼好事!」伯爵吐了一口菸噴在艾琳的臉上。
「泰古,我去去就回來。幫我照顧好他們。」艾琳手在臉前揮了揮,便上了伯爵的馬車。
幾天後艾琳回來了,看起來沒任何外傷,卻整個臉臭到沒有人敢打擾她。
但完完這陣子沒吃多少東西,吃了就吐,好不容易睡著卻又因為惡夢驚醒發抖,蓮娜太太、小鹿、查理和喬,不管誰陪她都沒有用,這個拖下去不跟艾琳說,被艾琳發現可能會大抓狂吧⋯
「艾琳⋯」
泰古推開了一個門縫,結果看到艾琳剛剛氣的把一把資料丟進火爐裡的樣子。
「伯爵找你怎麼了嗎?」泰古把門關上,撿起地上散落的資料。
「那個垃圾⋯當了首領,還拿族人們威脅我⋯」艾琳氣的拿起了桌上的杯子往火爐一丟。
「等等,等等!誰家的首領?族人們?」
「我們家族的!」
「他怎麼有權力?」
「那個垃圾去找那個被寵壞的小王子,說要清查血晶石,他可以監督我們家族,然後在沒有首領帶領為由,強迫族人把首領的印鑑交出來,還用了一些武力逼族人們就範。」
「這也太不像話!就是一種有功他們領,出事要你負全責的計謀啊!」泰古氣得來回踱步,踢到了一個包裝精美的盒子。
「不過,這什麼?」泰古把它提了起來。
「他表面叫我清查梅爾家族、清查可疑的家族,但他自己私底下卻把錢送進梅爾家,要他們找到血晶石!」
突然泰古手上的那個盒子燒了起來,泰古把它一把丟進火堆裡。
「那個是垃圾給的,這件事我再想要怎麼處理才是最好的,然後呢?找我有事?」艾琳跌坐進椅子裡。
「啊⋯那個完完狀態不太好,吃不下東西又惡夢連連⋯」
泰古知道艾琳對她非常執著,也是很擔心的在這個艾琳發火的時間點講這件事,可能自己等一下也會遭殃吧⋯⋯
「你沒調配藥給她吃嗎?」艾琳沒好氣的說。
「她的狀態不是吃不下而已,是一吃就吐⋯連藥也餵不進去⋯」泰古也是有些自責。
「可惡!」艾琳用力的捶了一下桌子後,直接就往完完待的地方走去。
看著蓮娜太太抱著完完在搖椅上搖啊搖,艾琳拉了椅子在旁邊安靜的看著。
果不其然沒多久後,完完開始抓著蓮娜太太的衣服,埋頭開始哭。
「看來是嚇壞了⋯」蓮娜太太邊拍拍完完的背跟艾琳說著。
「嗯⋯」艾琳伸了手想摸摸完完的頭。
完完聽到聲音,側過頭看到了艾琳,發抖的往蓮娜太太懷裡鑽去,哭得更大聲。
「怎麼啦~」蓮娜太太溫柔的問著。
「怕她⋯不喜歡她⋯」完完哽咽的說著。
「是艾琳救了你的喔!」蓮娜太太又拍了拍完完的背柔聲的說。
「但爸爸⋯爸爸⋯」完完說不出半句話的繼續啜泣。
艾琳錯愕的收回了手,不發一語的走出屋外。
「艾琳!」
泰古跟在後面大叫出聲。
「她只是個小孩,你不要太在意!」
怎麼可能不在意⋯
同樣的場景⋯她看過的⋯
「泰古,把她記憶消除吧,讓小鹿和蓮娜太太照顧她,然後我出去一陣子⋯」
艾琳的聲音淡淡的。
「艾琳,你知道在消除的記憶上再消除她的記憶,她可能會錯亂的嗎?」
「但她吃不下東西會死的!」
艾琳消失在門口的燈光前,泰古瞄到了那逞強過後的一滴淚落在地上。
「艾琳⋯你是認真的嗎?」小鹿驚訝的問。
在那之後不知道多久,熊瑟拖著一頭山豬回來的路上,看到了艾琳痛苦的坐在離莊園不遠的河邊,背回家以後,艾琳整整睡了三天,一醒來就把大夥叫來。
「在意特村附近有一間舊學校,我打理好了,也整修好了,小鹿負責管理那間學校的所有事物,給沒錢唸書的小孩上學,教導他們吸血鬼們有的知識。」艾琳對小鹿露出淡淡的微笑,小鹿的眼眶積滿各種情緒的淚水。
這樣被信任的感覺,這樣被需要的感覺,這樣生存的意義是艾琳給他的。
「完完應該可以在那過回正常的生活,也能讓多一點人類了解我們⋯和她。」泰古注意到了艾琳眼神中閃過的哀傷和歉疚。
「熊瑟、椰,你們跟著去那生活,暗中保護那些人的生活安全,不要跟人類起衝突了。」
「艾琳~~你還好嗎?」完完趴在艾琳的大床邊,拉了拉艾琳的被子。
完完露出已是什麼都不記得的溫暖可愛的笑容,看進艾琳的眼裡卻更加刺痛。
「你們帶完完在那裡生活吧。」艾琳伸手輕輕的拍著完完的手。
「那⋯泰古呢?」小鹿不安的瞄了一眼。
艾琳只是看著泰古沈默不語。
「我知道了⋯我會回家族去的。」泰古在之前看過她同樣的表情,悲傷又必須帶著勇氣的。
「為什麼?!」椰忍不住的喊出聲。
但泰古只確認了沒有其他事要交代後,就把其他人都趕了出去。
「又有鬥爭了嗎?」泰古無奈的開口問著,順便檢查著艾琳的身體狀態。
「我不想讓他們一起牽扯其中。」艾琳嘆了氣點點頭。
「你這樣跟完完分開好嗎?」
就這樣在泰古調完新的藥前,兩人都沒有開口。
「我要先把首領的位置拿回來才行,不然我永遠都會只是受人擺佈的木偶⋯」
「嗯⋯我知道⋯」
「事情結束後我們再見面吧⋯」
「好⋯」
「雖然有些多餘,但好好生活,知道了吧?完完還在等你⋯」
「嗯⋯」
在泰古踏出門後,那是泰古第二次聽到艾琳心痛哭泣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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