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ve 承完呢？」智秀看到來應門的 Reve 急忙問著。
「承完在研究室裡。」
智秀穿過走廊看到亮光，就徑直的快步走向研究室，壓了一下手掌開了門進去。
孫承完馬上轉了半圈背對著智秀，繼續圈選著玻璃螢幕上的圖表。
「孫承完！」智秀忍不住氣的大喊。
「嗯。」孫承完依然背對著，沉悶地應著。
「你就說來就來，說走就說，留了這一堆事情給我？」智秀生氣的將高腳椅轉了過來。
孫承完在會場消失後，沒人知道她去了哪裡，手機也打不通，整個人直接蒸發，等著跟孫承完聊上幾句的廠商代表們，接連問了智秀孫承完的下落，她又不能直接說不知道孫承完上了哪去，只能絞盡腦汁想了各種說法掩蓋過去。
「抱歉，造成妳的麻煩。」孫承完抬頭看了智秀。
「妳⋯還好嗎？」智秀看著她，她的眼神比機器還冰冷絕望。
這反應看起來經過了一番折磨的樣子，語氣充滿了疲憊和無力，就像是孫承完剛遇到她那時的冷漠模樣。
孫承完啊，妳不是跟我保證可以控制自己的情緒，怎麼又讓自己變成了這樣子。
智秀憐惜地摸了承完的頭，讓孫承完的頭靠在她肩上。
「休息一下吧，我在這。」智秀順著孫承完的頭髮，另一手拍拍她的背。
裴柱現看著智秀急忙進門，想著剛剛坐在智秀的車上，一路珍妮說著一堆解釋求她原諒，還有那種沒辦法入心安撫的情話，她其實有點出神，讓她更在意的是金智秀的表情。
倒也不是原諒她了，只是抱持著一點珍妮剛剛幫助了她的感激，所以才一直聽著。
裴柱現就這樣邊靜靜的聽著電話，邊在屋子裡走著，當她看到了孫承完靠在智秀的肩上，有一種酸澀的感覺，她覺得耳邊珍妮的字句嗡嗡作響，這些字句，膩了，真的。
她貪心的想成為現在正站在那裡的金智秀，成為那個可以讓孫承完倚靠著的人。
今晚聽到的那個聲音是孫承完嗎？
為什麼就這樣留下她走掉？
隔天。
裴柱現看了一下時間，快中午了仍然沒什麼沒人出現在研究室，果然大家都期待久違的休假。
為了這樣一天的休假，不喜歡應酬的人昨天也難得的跟去會場，反正有的吃喝又可以賺到假沒什麼不好的。
誰像她沒地方去，只能帶著微腫的雙眼坐在餐桌前喝著 Reve 準備的黃豆芽湯。
這時連 Reve 的陪伴也能讓她稍微感到安慰。
裴柱現在 Reve 走出廚房卻又突然繞回頭好奇地問：「Reve 你拿著咖啡要去哪？」
還有人在嗎？
「承完還在研究室裡。」Reve應答著。
啊對了，都忘記孫承完有可能還在了。
心情難受的同時又參雜了一點喜悅，一聽到孫承完的聲音，她又忍不住往那個方向看去。
「我說過不要那個，今天下午送R8新的線材給我。對，還有上次那個面板再多拿一組，嗯，嗯哼，好。」
孫承完掛掉電話，才看到了裴柱現。
突然一陣尷尬的感覺。
本想要直接轉身回研究室，看到裴柱現微腫的雙眼⋯那個眼神⋯
責怪自己還真是會注意這些沒用的地方。
「昨晚還好嗎？」孫承完假裝不知道昨天發生的事還是開口問了。
裴柱現腦海浮現昨天的畫面，心揪了一下，隱約低下頭想迴避視線，思考著腦海中混亂的話語。
「因為想著你，所以睡的不好。」Reve 說。
孫承完頓時撐大眼睛挑眉看著 Reve。
這小傢伙哪時候學了這句？
孫承完抬頭看到了忍不住嘴角笑意但又笑得彆扭的裴柱現，就瞬間明瞭發生什麼事了，也只有她會這樣跟 Reve 說話了。
孫承完忍不住亂抓了自己頭，想讓自己鎮定一點。
裴柱現看到孫承完慌張的表情終於忍不住笑出聲。
孫承完看著裴柱現，兩人對上眼似乎都有些話想說，但終究沒說出口。
孫承完嘆了口氣，走到洗衣房，拿了一條熱毛巾説：「邊吃邊按著敷一下眼睛吧，冷了自己去洗衣房再換一條。」接過 Reve 拿的咖啡又回去繼續工作。
裴柱現雖然有點在意沒說出口的話，心情卻很愉悅地露出了微笑，這時候嘴裡的解酒湯又有了味道。
在庭院坐了一下曬曬太陽，又在屋裡繞了一圈覺得無聊的裴柱現，將孫承完趕出腦袋後又自己想了起來，想待在她身旁的想法逐漸佔據她腦海。
就算被罵也想見孫承完，再說孫承完也不會真的生氣，她一股腦的就闖了進去研究室，只是稍微演了一副困擾樣，這樣假裝一下還是會的。
「那個，承完⋯」
「嗯？」孫承完被打斷工作，發出了一聲不耐煩的鼻哼。
「妳可以跟我說一下我們目前合作對象嗎？昨天見了一些廠商，但不太清楚他們之間的關係。」裴柱現又偷偷用了一點她最愛的軟萌語氣問了孫承完。
不過她怎麼可能不知道。
昨天智秀在會場一個一個幫她把人物和關係理過了，耳朵被智秀唸到要長繭了，只是她就是想聽承完再說一次。
「妳不休息嗎？」
沒想到孫承完對她的撒嬌很淡定，怎麼想想讓人有點生氣⋯
「我也沒其他事好做。」裴柱現在心裡偷偷碎唸了一句。
是因為想跟你一起待著。
「那好吧。」
孫承完滑過椅子，手越過裴柱現身前，裴柱現對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到，但當孫承完只是點了她身旁的玻璃面板，她難掩失望的情緒。
「怎麼了？」孫承完看了她一眼，她搖搖頭。
透明玻璃螢幕上出現一個一個資料夾，看起來像是工作目錄。
「系統，幫我找出昨晚有出席餐會的廠商清單，還有他們的相關資料。」
「搜索中⋯已結束。」
畫面上雖然少了不少資料，但名稱還是很凌亂，孫承完瞄了一眼後說：「依廠商建立目錄，目錄資料依文件種類排序，然後給我一張廠商關係圖，依公司關係產生樹狀結構。」
話才剛說完，眼前馬上變成整整齊齊的收納盒樣貌。
孫承完點開了其中一個，手掌從畫面中間撐開，隨即資料就被放大，出現了一個關係圖，孫承完先大概講了一下基本資訊，裴柱現真的覺得她變了，孫承完很帥氣。
她沒辦法確切的形容，但現在的孫承完有一種可靠地讓她想住下來的氛圍，住在她的心裡。
住下嗎？這個詞是當初珍妮對她講的話，她當時覺得很浪漫，如今她卻拿來用在孫承完的身上。珍妮，她真的放得下她了嗎？她大可以就當作她們分手了，然後大膽的求孫承完重新跟她交往，但她遲遲無法下定決心是為了什麼？
「這裡，妳看這個⋯」回過神孫承完已經講解到她正前方的圖。
「SG這家提供給我們小家電的電路板，他們目前市佔率是13%，競爭對手是QAN這家公司，市佔率是22%。」
「那我們為什麼沒跟QAN合作？他們的家電既便宜，又有美觀度，市場知名度也比較高，而且已經有基本的人工智慧語音功能，對我們來說應該可以找到快速兼容的方法？」
雖然裴柱現只是找個藉口來找孫承完，但遇到工作的事，她也無法拋下那樣認真的個性。
「他們的家電的使用年限太低，他們一組的電路板，不管是面板的設計還是線材面板的年限，超過一年，我們調查來的數據才一年，就會開始出現急速耗損問題。」
「這很不合理啊，為什麼市場上沒人反應？」
孫承完這時一手撐著頭，看進了她的雙眸，對著她笑了笑。
這個笑裴柱現看過，是以往信任著裴柱現的工作能力，再加上一點考驗的惡趣味才會給她的微笑。
裴柱現被這樣盯著看，也不知道該把眼神往哪裡擺，以前覺得自然的，現在都不自然了。
裴柱現點著面板上的相關資料，篩選了數據，邊看發出了「嗯⋯」的聲音，她難得聽到孫承完發出了類似鼻哼的笑聲。
她尷尬地笑了一下，清了一下喉嚨說：「他們最近有放什麼消息呢⋯我想想⋯回收老客戶的機器，可以換新機購買折扣？還可以累積信用回饋積點？」裴柱現挑了眉，這什麼操作她看不懂，但感覺就是欺騙消費者啊。
「這就是他們的爛招，不想著訓練自己的產品，也不想著精進自己的演算法，快速推出新的以後，再拿消費者做實驗，反正保持著部份消費者便宜壞了再買新的也比大家大廠的便宜，又可以保持消費者的好奇心和新鮮度。想不到梗時就抄一些小公司的想法，反正小公司也吵不贏他們。」
孫承完的語氣裡帶著不屑又說：「更可惡的是他們把這些當作理所當然，甚至把抄來的東西去其他國家當成自己發想產品賣，業界的蟑螂啊。」
裴柱現聽到蟑螂忍不住皺了眉頭，孫承完的用詞讓她有些生疏，但她能這樣說嗎？畢竟她現在也不完全了解孫承完，她們分開了很長的時間，還是因為她。
「但我們要做的是全自動，能交給這些AI判斷與跟人類溝通的能力，這種要來當載體的機器一沒控制好，會出的事連人都沒辦法預估，更何況我們未來要做的是連接整個家庭和醫療的設備，雖然這是未來的計劃不會馬上需要執行到100%，但絕對不是得過且過就好。」
「還有，那個老狐狸很愛吃女生的豆腐，妳以後看到他的話馬上離開知道了嗎？」孫承完不悅的在那家公司負責人的照片上用力的畫了一個又一個的叉叉，看著孫承完認真的神情，裴柱現的嘴角不自覺揚起了甜甜的笑意。
「即使現在還沒將這些做出成品，也不代表我們現在要屈就於他們。」
孫承完發洩完嘆了一口氣，才點了旁邊清除的按鈕，裴柱現才終於看清楚那個老狐狸的臉。
「承完，妳已經想這麼多了，有跟其他人好好說明妳的想法嗎？」
想到孫承完又默默承受大家的不諒解，裴柱現的心揪痛了一下。
「我⋯發生了一些事，不太會跟人相處⋯」
這句話讓裴柱現很驚訝，她以前認識的孫承完，陪她去聚餐應酬、受大家喜愛的孫承完怎麼可能不太會跟人相處，這是她來到這裡第一次的了解關於她的事。
「大家來工作就算再怎麼有願景，還是要賺錢吃飯，還是有家要養，都聽我的話他們現在應該活不下去了，我也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讓一些其他產品先上市，才會有昨天會議報告的那些蠢問題發生⋯」孫承完差點沒氣到把手中的觸控筆折斷。
裴柱現拍了拍孫承完的手，抽走她手上的觸控筆：「連太妍和美英都不知道嗎？」
「他們當然知道⋯他們是這整間研究室裡唯二有腦的。」孫承完小小的哼了一聲。
裴柱現不悅的挑了眉，對著孫承完露出看似善良卻冰冷的微笑，嘴角抽動了一下，雖然知道孫承完的意思，但還是有點讓人不爽呢。
「好好～妳也是有腦的其中一位，我說錯話了好嗎，但太妍要掌控這間研究室的資源配置，常跟我吵架也是難免的，她有她的壓力⋯」
快速認錯的孫承完讓裴柱現想起以前總是寵著她的那時候，也沒想到孫承完也會私底下抱怨人了，但怎麼說，至少對她來說，是一種親近的表現吧，應該吧。
孫承完再拉近了椅子，拿出了一些還沒輸入系統的書面資料。
「然後平華這間是幫我們做管線配置和規劃⋯MS是合作安控系統⋯這個當初是上頭談來的，所以這個分潤比較少⋯」
孫承完邊講著邊畫著圖，看似是為了解釋用，實則幫裴柱現寫下一些重點和註記，這個舉動讓她覺得很懷念。
過去某天，在她連續加班一天多已經疲憊到趴在桌上動彈不得時，是孫承完坐在她旁邊，幫她看完了剩下的文件，一個一個幫她分門別類的整理好，孫承完一點怨言都沒有，她卻對孫承完充滿了怨言。
想到這裴柱現只是聽著不敢抬頭，一部分是怕孫承完看見她現在充滿複雜情緒的神情，另一部分是她能感覺到孫承完輕微觸碰到她然後傳遞過來的熱度，那份溫暖讓她捨不得移動。
再靠近一點，孫承完會接受她嗎？但她和珍妮是真的結束了嗎？
研究室的電話突然響起，孫承完按下旁邊牆上中央控制器接聽的開關。
「誰啊？」孫承完討厭工作被打斷，沒好氣的說著。
「我們承完又生氣了嗎？」智秀在電話另一頭笑著。
聽到是智秀的聲音，孫承完的語氣放軟了許多，但依然簡短，裴柱現看到了這一幕。
「在工作。」
「我想也是，那我長話短說，晚上吃飯的地址我等一下發給你，六點。」然後智秀清了清喉嚨：「系統，ID 103 金智秀，下午5:30提醒 ID 221 孫承完出發前往餐廳。」
「系統確認音頻無誤。登錄 ID 103 金智秀。17:30發通知提醒 ID 221 孫承完前往餐廳。已輸入。」電腦根據剛剛智秀下的指令，列出了提醒事項顯示在孫承完前面的玻璃面板上。
孫承完按下確認，玻璃面板的提醒視窗接著關閉。
「我打到研究室就是為了這個，不吵你了，晚點見。」智秀給了一個親暱的吻後就把電話掛了。
裴柱現一時忍不住想開口問關於智秀的事情，但話到了嘴邊還是嚥了回去。
怕那個知道了真相後不知道怎麼消化的自己。
「承完啊，抱歉打斷妳，但我想休息一下。」
裴柱現在孫承完講解到一段落時趕緊打了岔，不然不用多久孫承完就會發現她根本無法專注在工作上，肯定又會生氣的吧。
孫承完也沒有很在乎的感覺，隨意地應個聲又繼續她原先的工作。
關上房門，裴柱現直接倒在柔軟的床上，直到蓬鬆的棉被讓她喘不過氣，她才翻身看著天花板，餘光瞄了床頭坐好的兔子娃娃，一把將它拉了下來擁入懷中。
好溫暖，這種溫暖好熟悉。
這個娃娃她不知道是哪來的，她一住進這時就連同摺疊好的棉被一起整齊的放在床上。
這段時間很感謝這個娃娃陪了她渡過不少心裡話時間，在她高高舉起兔子娃娃發呆時，牆上的小螢幕突然亮起，裴柱現看到Reve站在門外。
「Reve 怎麼了？」她回應。
「柱現可以進去嗎，承完請我拿熱敷袋給妳，請再敷著眼睛。」
接過熱敷袋後，裴柱現看著另一頭亮起的手機螢幕傳來珍妮的訊息，心中又一股鬱悶，腦袋開始混亂不知道該怎麼辦的她放任眼淚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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